上兮

是我自己要来的

Tod/Rudolf

隔壁安眠神仙。

 

 

在第一次见到这个六岁的金发男孩时,Tod就确信有天将由他带他离开这个皇宫以及,当然,这个世界。

至于他为什么在这时走到男孩的身边,并随意“攀附”上母亲的朋友的身份,他后来想起大概是因为怜悯,或是为了提前熟悉业务对象也不一定呢?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或许那时他只是跟随着他的本能走到了那里。

 

女人坐在长椅上,拉扯着自己不太平衡的红色长裙。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有把伞。她记性不太好,但好歹是知道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天堂——很多人该这么叫。

铺天盖地的白金色晃得人心慌,背后围墙内透出一点假花草似的鲜亮色。她四处张望,因为刚刚让她呆在这儿的人告诉她,他会马上回来安排她的去处,所以她才没有大喊大叫。

这时她看见远处走来一个青年,金色的短发和蓝色的军服。她正了正身子。

“您好。”

来人的眼神略有不安地从对视中挪开,她想了想又搭话道:“没有人和您一起来吗?”

“有的,女士,他不久就会过来。”来者彬彬有礼。犹豫了一会儿,他在仅有的长椅上坐下,离她不远不近。

 

这里好光亮。一切都是亮白色的,像云团又像太阳。Rudolf曾对这里有过想象,他幻想这个地方有着——自由、热、光和暖。但那样一种想象不过是对皇宫的调色。他假设在这一个角落少一点阴影和潮湿,在那扇窗边少一片窗帘。假设花可以落进厅堂,或者有猫、鸟、或是昆虫遛进卧室。但这总比不上见到这儿时的心情。

Rudolf的心里像擦起一团火星,这是太陌生的感觉。

他没有想到会再遇见玛丽,虽然他知道他们死得很接近,各种意义上。但他见到她时,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包括他杀了她这件事。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枪击的位置,他想,感到有些愧疚。

“带我来这儿的人只让我等着,我又什么都不记得。想不到我是死了,这儿除了枯燥了些,倒也和活着的世界没什么差别。

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问问您还记得来这儿以前的事吗?”她望向他的眼里有些不太热烈的期望,单纯开朗的眼神倒和生前没太大差别。

“我想我还记得。”

Rudolf望着空旷的正前方,突然想像生前那样和这位老朋友讲讲心事。他转过头看一眼,确认她还感兴趣。

“我的出身算是不错,从小家人都对我寄予厚望,但我却并不快乐…”

 

眼前的青年眉头微蹙,她很想成年人也会这样设身处地地回想自己的幼儿时期吗。作为一个记性不好的人,她当然也没有发言权。

“我是在那个下午认识他的——我的一位年长的朋友。他不是我的长辈、也不是我的老师。

那天他突然出现在我的家里,他说是我母亲的朋友。”

这可不像是什么好人,她心想。

“我很高兴,我很久没能见到母亲,我印象中一向如此,她总是在外面,有她的事情。那时我大概才六七岁,可我的家人已经开始让我学习很多的东西。

所以我很高兴他能来,他陪我说话。即使他不算健谈,但他很有见识,和我说了很多外面的事。

是他第一个告诉我死亡是什么,我从而知道鸟会死,人也一样。他告诉我死后灵魂会去到另一个世界,那儿和这儿像却又不像。

到晚上他突然要走,我很遗憾,但他说不用担心,他会回来,而且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很高兴。”说到这儿Rudolf转头。

“很奇怪吧,六岁的一个下午却可以记那么久。”他说了玛丽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说的话。

女人被戳穿心思似的有些尴尬地笑一下。

“那之后我们很久没见。随着长大我见母亲的机会越来越少,后来我倒也习惯了。我的课业也越来越多,甚至比课业更麻烦的事也都涌过来。当我忍无可忍时,我就会摆弄我的矿石。它们复杂、坚毅,你又无法看透它们的化学成分。”他脸上终于露出孩子似的兴奋。“它们就像是,像是他的眼睛。”

女人未察觉自己脸上露出那令人熟悉的怜惜神态。他看到青年看向她的眼神里显得有点悲伤。

“当我终于又一次见到他时,已经过了很多年。那年我的祖母去世了。虽然不应该,但我的心里却好像松了口气。但同时,我又好像更迷茫了。逃避可以在一时让我轻松,但我又似乎只有接受我的命运,将权力夺到自己手中,才可能得到解脱,我那时还这么想。

他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当他见到我时,他问我是否还记得他。”他笑了。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的呼喊,只得到那一个下午的回应。我一直还等待着他来陪伴我。

他就好像能看穿我的心思一样,质问我为什么忽视内心的想法,让我去做那恐怖的事。可我又无可辩驳,他说我所想,也是事实所需。”

Rudolf这时有停顿,她想他的一些故事有所保留。她当然理解,每个人都没必要成为透明的。他的眼中暗涌澎湃,她看到他的脖子泛出明显的红色,而后他攥紧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颚线逐渐放松、粗重的呼吸也逐渐停下。

她隐约感到了一丝暧昧。她心虚地移开眼。

“我的生长听从父亲,我的婚姻听从父亲。后来,我总以一些令他不满的方式来寻求一点点的宽慰。

我在婚姻之外有过恋情。我的一位恋人也像你一样,年轻、开朗、爱笑。我总和她讲我的各种心事。即使她也不能完全理解,但她那样宽心又乐意倾听的样子总让我获得一些安慰。”

女人这时插进来说,“不瞒您说,我也觉得您熟悉的很。大概是有缘吧。”

他笑一下。

他心中是对她感激的,但如果她知道完整的故事的话,大概不会觉得这是什么缘分了。

“可以说持续了几年,我的精神状态都很糟糕。死前,也就是我终于崩溃那一刻,他和我在一起。我的朋友,我是指。我想要用我的枪杀死自己,但我还没有决定。我很抱歉在混乱中我杀死了那位善良、乐观的女士,她本该有更好的结局。但那时窗外早早站了一位和我的朋友衣着相同的先生。所以我想,这大概注定我在这一天要对不起这位女士。”

她闻言发出一声惊呼。“不会是——”

“我想你大概猜到了,我的那位朋友的身份有些特殊。他就是等会儿要来找我的那位。”他说到这儿的时候,表情甚至有些幸福。

“终于到了他执行他的使命那一刻,他告诉我这儿,”他用下巴指指周围,“这个世界有我始终追求的自由。”

“直到那个时候,他还用那种表情来告诉我这件事。他看上去太温柔了,但他不知道我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温柔刻意得过分了。他总用那种温柔的表情来进行他的诱惑。也是恰好吧,我很吃这套。

他那时握住我拿枪的手。我跪在地上,临死的眼泪自然地流出我的眼睛。我想那可能是我对母亲、对我的矿石、对我的相敬如宾的妻子、对我的过于严苛的父亲的最后一点点留恋。

就在他看到我流泪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一丝迟疑。我想他是不是误会了我。

然后他吻我,吻得那样用力。我那时还想到他是不是这样去吻每一个他带走的人。但他随即吻得更用力,就像我是个赖着不走的人。

我终于记得回应他。但那一刻我已几乎被抽离。

他的手死死掰住我的手,控制着我的指头扣下扳机。子弹穿进脖子的感觉真不好受。”他的指尖抚上脖颈。

这时玛丽感到后脑一阵隐隐的疼痛。前方走来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是她等的人。而另一个拥有半长的金发,比身边这位青年的还要金一点。像是阳光而不是阳光照的沙砾。

身边的青年目视前方。

“他太用力了,他大概不知道…”随着那位长发青年身影走进,他的声音慢慢轻下去。

 

Tod带走文件,他苍白的额前有一点蹙眉的纹路。分派文件的神新奇地一挑眉。Tod没有理会,迳自走回中庭。到Rudolf面前时,他又挂上那副多情善诱的表情。

“走吧,Rudolf。”这回他没叫他皇子,Rudolf对这个无头无尾的称呼感到从尾椎骨而上的战栗与畅快。

“走吧。”他转头,对玛丽说道,“希望您的下一段旅程过得开心,玛丽。”

 

“小姐,您也请吧。”

她看着这个叫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名字的青年远去的背影。想到青年最后那句大概只她听见的话:

 

“他大概不知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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