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兮

暂忘枕边躯体

*卢扎/rudolf 麻Tod

 

你信神也偏执吗?

 

Tod第一百三十三次游荡到维也纳的皇宫。而这并非他特供皇室的的年检服务,只是也许他喜欢这个地方。

大半个世纪过去了,维也纳跌跌撞撞,始终是这片土地的中心。

那位帝国开国一世的老头在今年有了位孙子。却未必是件幸事。

Tod此刻站在拉科森堡城堡,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新生儿的母亲是一位美貌的女人,有一双黑曜石似的过分坚毅的眼睛。这对一位嫁入皇室的女人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新生儿皱巴巴的,发出标准的哭声。

Tod确认在座各位并没有他该带走之人。便退回了皇宫的阴影里。

而十六年后他会庆幸。他没有因为接连的暴动与革命带来的忙碌缩减自己的业务管辖区。

 

Tod背靠着小屋老旧的围墙坐下。他长出一口气。曲起一条腿,他抬头看着挡住了天空阳光的树桠。

如果你当死神足够多年岁,那么你也会明白这时他们真的需要一个地方休息。

Tod享受这个小屋。虽然也许世上和不在世上的人都没一个比他更清楚这儿绝不是离莫扎特最近的地方。

他记得清楚自己确保再三,将他的爱人顺利送去往生。并且是个地位尚可、未来可期的命——他向来最痛恨一辈子也没能摆脱的管束。

即使小屋的墙面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甚至可以闻到苔藓腥气的味道。Tod仍旧能放映似地回想起那些在小屋里度过的日子。那真是火一般的一段日子,热烈到Tod差点以为他是个活人。

 

“说实话,”汗水沿着莫的额角滑落,晕湿死神耳侧的枕套,他语带笑意,“感觉这是我这辈子最前卫的时刻。”

“没错…哈,”死神忙里偷闲,“你在字面上的解构死亡。”

莫扎特深深看着死神的双唇。他曾不止一次感慨一位神明居然会有那么人性的嘴唇。

“别想,没门。”死神这样说道,莫扎特立马想到了第一次动情时此神毫无情趣地挡住了他凑过去的嘴唇。“今天是你理想的忌日吗?”他颇为嘲讽地说。

莫扎特只能将无处安放的嘴唇和气息都送到死神的颈窝,然后向下勾勒他没什么温度的躯体。

Tod不轻易亲吻,谁知道他这个送行的高级武器会不会擦枪走火。让这个音乐天才留下独自欢愉致死的千古谜题。

 

莫扎特最辉煌的时刻在维也纳宫廷度过,那也是他们最放纵的一段时间。两位似乎都忘了这位神明出现代表了什么。只在名的辉煌和生的压抑中在宫殿的不远处尝着酸甜的禁果。

 

他知道莫扎特在写自己的悼曲。他美名其曰献给他的告白。而他自然知道其中蕴涵了这位从神童长成的直率青年直至今日的困惑、无奈、痛恨和不屈。

他可以在小屋里停留片刻。只要不耽误手头的业务。这是神的体贴或者说识趣。毕竟谁也无法想象死神集体罢工是将会造成怎么样混乱的场景。

当他套上衬裤,任由衬衣敞开,让窗外吹来的暖风吹干自己潮湿的前胸时。莫扎特会那样衣襟半敞地坐到那架木钢琴前。

“作为一位货真价实的神,请您发表一下意见?神会觉得这是公正的评价吗?”他曾经这样玩笑。

“咳,莫扎特先生,对您这种莫须有的诽谤与天真的人类言论,容神祗无法将有害的宽容进行到底。”死神非常配合。

“哦,那么伟大的全知的神,请告诉我,您是怎么样的呢?”

“怎么样?”死神起身,从床上跨下一条腿,小屋狭小的卧房甚至不用他起身,就可以将手臂撑到琴凳上。他的呼吸与钢琴家近在咫尺,“虔诚的人啊,神也不过是,”他的表情变得认真,让人不知道他是在精湛地继续着角色模仿,还是以他自己的身份说了一句话,“执行他们的使命而已。”

莫扎特低头,用他的鼻尖和嘴唇轻触死神金色的鬓发和仍旧粉红的皮肤。

他们仍旧清楚,再过多少时日,神终于会向他的爱人索吻。

 

他们从没有那么的忘我。而这一次,他们也不必再在情深时克制接吻。这时他们大概才意识到,他们小心翼翼的规避与否,其实并无关系。重要的时刻总是按原定进行。

琴上架着的半空白稿纸上,一首弥撒的一曲堪堪写完,不会再有来自本人的后续。

死神想,他作为一个从业多世纪的尽职尽责的神祗,可以不在意在他们交缠的灵体边那副渐冷的身躯。但那俱身躯始终像是一个旁观者。

“吻我,Tod,吻我,我的死神。”莫扎特扶住死神有些三心二意的脸,“看着我,看着我。忘了它。”

“这将是你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我将是你如天地漫长的生涯里一经出现而永生的存在。”

“只看着我。”

他将他的吻送进死神的喉咙。没有一个人那么彻底而主动地去拥抱他。

Tod的手指抚入一如躯体所有的金发,紧贴着那诞生了无数乐曲和浓烈爱意的头颅。

他们完全地密合在一起。直到太阳升起,身边的躯体彻底僵硬。

 

“我必定还想做人。“在到达天庭的时候,莫扎特断然说。“所以也许你下一次来找我时,我们还有机会来那么令人难忘的一次。”

“那我一定要时刻关注着这么一个好机会了。”

他们在大部分的时间都可以做到彬彬有礼,天庭上那屈指可数的时辰里当然也不例外。他们体面地告别,死神将那份条件不错的转魂贴交到了莫扎特的手里。

在接下来的67年里,他果真好好关注着那不容错过的机会。

 

落日将尽,死神在他的主场睁开眼睛。游行的人群中,他及时地带走那些在愤怒中仍旧睁大了双眼的死魂灵。

 

“你是谁?”

城堡的走道里,一个衣着得体的小男孩颇有礼仪地问道。却无法遮掩那点好奇与胆怯。

男孩有一头漂亮的金发,那遗传自他的父亲。Tod喜欢金色的头发。这大概就是那位小皇子了。

“我?”Tod颇为熟练地答道,“我是你母亲的朋友。”这不算是谎话。那位有漂亮眼睛的王后的确很喜欢和他谈天说地。她很好奇,好奇到童言无忌似地问出许多大胆的问题。很像他许多年前的那位知心人。

“朋友?”

“是的,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真的?那就再好不过了!”男孩克制住自己雀跃的动作,却不禁提起了身,两眼放出亮光。

他们在走道边坐下,像野餐似地开始了聊天。

“我叫Rudolf,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他没有说“尊姓大名”之类,这让tod感到比较自在。两个看上去相差了多岁、实际上更多的人开始了密友似的谈话。

“Tod,是我的名字。”

“Tod…这是个黑暗的名字…”男孩小声嘀咕,然后忽然意识到不妥,慌张的抬头看一看这位新朋友的脸。将抱歉写在了苍白的年轻脸蛋上。

Tod笑一笑表示无需在意,“的确。但其实,有一天你会发现,它也不比Rudolf、比小鸟、比生命或其他更加黑暗。”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头,而当他在死神的爱吻下交付自己的身心时,他必定已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嘿!Tod!你又来了!”

已初具成人体态的皇子快步走来。他见母亲的这位友人似乎比见母亲的次数还多得多。

他给他一个满怀的拥抱。这时他已知道这位朋友的身份特殊。他的面容在十个春秋里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Rudolf有一对专属皇室的驯顺眉眼,正居其中的一对瞳孔却像他的母亲,在宫廷压抑的金壁里闪着光芒。他已经十六岁,有着一副端正的面孔,又像他的母亲,在端正里夹杂了一些忧愁和思虑。

Tod在这时才确定他就是那位宣称要与自己一续前缘的爱人。意料之外,或是不出所料,即使是皇宫贵族的身份,也并未能解决人生的身不由己。

面对这时的Rudolf,Tod已知道他在这里的使命不仅是那位年轻的皇后,更是这位尚未成年的皇储。

 

当Tod出现了寝宫时,Rudolf却似乎并未惊讶。他坐在床沿,仰视着高挑的神秘友人。或者说,死神。

他感到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将他按在床,又把他带向眼前人。

如果这是一位严格而无情的死神,那么他毫无疑问会逃离此地,或是放生呼救。可眼前的友人露出疲惫的神情。他记得他平日里高傲而冒进的眼睛,正因如此,面对如此脆弱的他,Rudolf感到手脚无处安放。

“Rudolf。”他站在原地。他呼唤着这个名字,却又似乎不指望回应。

寂静的寝宫里听得见Rudolf一人慌乱的呼吸。

可死神又似乎阴晴不定。在过久的寂静下,他几步迈到Rudolf窗前。抬腿跨过床尾的高处,跪立着挡住了Rudolf逃离的去路。

愤怒与痛苦从他疲惫的眼中破壳而出,渐渐笼罩身居其下的Rudolf。

Rudolf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他呼吸的凝滞在寝宫里也被放大。

“放心,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说着死神吻住了震惊的Rudolf。他很快被带入,伸手环抱住死神的腰部。将自己的身子往上带去。

他时而清晰,想要将自己推离眼前的人。又立即被Tod更加温柔的动作牵引回去。他将死神抛到叠了三层尚未取走的白色羽毛枕上,他似乎没有重量似的,直到Rudolf倾身而上,两人才陷入了柔软蓬松的床中去。

 

那几乎是唯一一次。

Tod为Rudolf的挣扎与逃避感到无奈。却更为其感到可悲。当热切的灵魂遇到了沉重的枷锁,它尚且可以挣扎,但若它根本生长在枷锁之中呢。他几乎是合着这座牢笼长成的,只有那不安的双眼还不断地窥视着牢笼外的风景。

 

死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仓皇起身的Rudolf。他的痛苦已经要把他剖空。

身边的女人躺在枕上。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皇子当头一枪带离了世间。

Rudolf听到响动,神经质地猝然睁开双眼,从床上弹起来。颤抖的手仓皇的拨动手枪的保险。

看到是Tod时,他无力地流下了眼泪。

“终于到了,是吗?

终到了你来带我走的时候了,是吗?”

“当然,”Tod走近,握住他颤抖的手,帮他按下保险,“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的。”

Rudolf抓紧这唯一的稻草,救赎似地亲吻死神的双唇,他颤抖着,抽泣着,哭声顺着吻滚回到他的喉咙口,又被Tod勾来分享。

Tod的手带着他脱力的手指,准确地扣下扳机。

 

“有些糟糕。”

熟悉的声音在Tod身后响起。

Tod转过身来,碎肉和血残留在他的半边脸上。显得艳丽而具有诱惑。

那是他自己的血肉。

Rudolf,或者说莫扎特。也就是这特指的灵魂,走向死神。

“要我说,还不晚。”他这么说。

灵魂逃离了那不堪重负的肉体,却仍旧带着深沉绝望的余韵,露出些许疲惫。

“我需要你。”他这么说。

“嗯,所以我一直没走。”

他走过来,将整个人镶嵌进死神的怀抱里。林间小屋提供的绝妙小世界在天亮前不会被打破。

Tod后背紧贴的手有点颤抖。灵魂在死神的镇静里汲取着力量。黎明的微光破开树荫进来。

他抬手抹去死神脸上的血迹。但它已经干涸。触手粗糙、粘腻。在Tod的脸上留下一片棕红的印记。他的鬓发被粘作一簇。

Rudolf慢慢舔舐自己的血,腥味让他有点反胃。Tod打断了他的这种自虐,用唇和舌填充那张不安的嘴。

 

“我必定还是要做…”

“…人类…”死神接话。

Rudolf苦笑。此时他甚至说不出理由。远不如他上一次站在这里时那么有理有据。

“你知道这才是我们。”

“是。”

再一次他像近百年前一样目送爱人消失在迷雾里。

这是死神与天地同岁的时日里无足轻重的一个灵魂,是他始终也无法忘却的一张面孔。

死神转身走回人间。天庭空旷的云气里一个身影茕茕孑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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